更新时间:2020-04-28

鬓边不是海棠红:從戲劇與人生的思辯到一種性別通路

這是我看過近年大陸戲劇塑造出最棒的一個角色！尹正的商細蕊是一個充滿不群個性、極致理想，透過對戲曲詮釋獨到想法、對情感生成獨到見解，努力追求自主自立的多層次精神個體：他可以是戲台上最女人的扮演者，可以是帶領劇團時的大老爺，可以是懟對曹司令的少年硬氣，可以是街上鬥毆的俠義英雄。尹正以一副任性老爺腔對比戲台上唱女旦的嬌媚，同時他不斷設計一些出於對理想執著的童趣，表現在不得不認錯的當口，表現在面對黃曉明角色那份天真而不純理智的堅持，是一種舉手投足間保有少年感的清純樸拙，卻又不時血氣方剛的大起大落。非常精采，每一個鏡頭都是戲感！每個眼神裡都有內心戲！

這部戲用很紮實的前五集，提出一個大時代的架構，但它並不是要告訴觀眾時代帶給人的委曲求全，而是人的意志和選擇所誘發出不同的生命美感。這其實是很特別的社會主義架構下企圖看見每個社群角落個體發展的人文理想。這樣的設定，讓許多配角甚至小角色都活出了自己的決定！這點讓全劇戲感更為飽滿！
而通篇對商細蕊的深情注視便落在黃曉明的程鳳台身上。黃曉明的角色一步步對梨園弟子的生命提出新的思考。從長生殿不應是只要人們不斷從楊貴妃的無奈下場感受悲劇裡生命的侷限，而是讓戲外的人們思考著如果能夠，有多少機會我們能讓事情有所轉變，甚至讓處在悲劇中的人有所轉變，讓人更成為時代悲喜的中心，大膽做出決定。（這是很大的推進，時代不再只從女性身上尋找無奈的縮影，而是透過女性尋找不同解決方案！）一個曾經外放的演員其實更懂得收的力道和意義，我非常欣賞黃曉明這次用更溫暖深邃的眼神，表達情感的邂逅、生成、到不由掛懷的過程。他開始內斂婉轉用氣度和思考在演戲，講究韻味，肢體、嘴唇、眼神、呼吸和走位都有細節，很有說服力！

由於這是一部耽美改編劇，商細蕊這樣一個難能可貴的多面向雌雄同體塑角，形成一種很特別的兩性溝通機制，像是一種通道，一頭讓人通往對情感更有憧憬的男性載體，另一頭通往對社會更願意積極參與的女性投射；我更願意將這些耽美小說裡偏陰柔而有個性的角色理解為兩性社會模糊性別認同的一條通道，也就是提供女性讀者更大空間想像自由自主的社會參與，也提供男性讀者想像情感生成的神祕與延續的複雜政治。畢竟，女性特質裡原有許多強勢與宏願，男性特質裡更有許多柔情與依賴呀！
家庭規制下女性的思考空間受到某些侷限，商細蕊的角色提供了透過才華影響一門手藝，藉著改良一門手藝表達一個更宏大的世界參與和生命期許。商細蕊在耽美原設中提供了女性投射的可能。女性透過對耽美的閱讀，開始更傾向用這樣的角色理解生命的深度與開展所謂的自我期許。（而不是投射二奶奶。）情感很多時候只是為了現代女性理想而服務，甚至只是女性人生一種點綴。耽美的體質提供女性讀者更主動參與感情與社會的想像、實踐，並利用對陰柔男性角色的投射協商更大的社會認同空間。而這裡商細蕊同時引導著主角程鳳台打開新的感情認知，從思考戲台上女性角色的窘迫，到思考商細蕊透過表演這些女性角色所想要衍生出面對生命限制的頑抗和重新決定。一個面向豐富又有力道、又男又女又是少年、大老爺的角色，打開了一種新的兩性協商，畢竟性別所圈囿的價值判斷本就片面不全，難以周詳。更全面的對人的瞭解本就牽涉讓人想都想不到的多種面向！
戲劇的力量在於能讓人們在一個安全又有效的距離和空間中，協商出一些更有趣、有前景、有個性的人文角度。重要的是，戲劇可以用美感、戲感、張力，協商出認同這些頑強而不好理解的角色空間。而優秀的演員，便能將這樣的空間，經營出絕對的美麗！且看這裡再上層樓的尹正、黃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