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北青艺评)

不见五指的黑夜笼罩了金沙江,潺潺河水即将淹没所有秘密。偏偏这时候,伴随轰鸣音乐的射灯照来,吞了安眠药的人质开始醒来。电影开头引人入胜的悬疑设定,终于在1个半小时与罪案无关的闪回后,迎来新的发展。我拿出手机看了看,还剩10分钟,可答疑解惑的时间显然不够。承载秘密的小黄车,重新折回幽深的公路隧道,如同踩了一脚急刹车,而今国产悬疑片标配的案情简述字幕卡升起,电影《兔子暴力》匆匆结束了。而故事里另一条连接新老攀枝花隧道的那头,也不过是万茜扮演的母亲曲婷口中念叨的一个隐秘桃花源,勾引了观众许久,至终也没显出真身。

除去这些有始无终的急刹车式剧情外,《兔子暴力》还算得上是一部气质独特、风格突出、氛围诱人的文艺电影。在年轻妈妈曲婷描述中,隧道那头是一座被遗忘的攀枝花旧城,而她本人,曾是一位青春跟着旧城迅速消逝的女孩。而隧道这边,是烟囱林立的钢厂、桥梁拼接的立体化新城,是女儿水青所在高中校园广播站里,学生来信中“青春痘一样溃疡的城市“。这么看来,英文片名”The Old Town Girls“,指涉的应该是隧道两边的母女两代。与当下高速发展的信息化大城市相比,无论隧道哪边,钢城攀枝花的女性,都确是”旧城女孩“。

这部融合了青春、家庭、伦理和罪案等类型的电影,其故事被认为来自真实发生过的南京母女绑架杀人案。2011年2月25日,36岁的陈雁为偿还高利贷,唆使16岁的亲生女儿李园绑架并杀害了尚不满15岁的同学冯宁。

如果说剧情发展上的急刹车和秘而不宣的场景设置,还可能只是某些“技术原因“导致的剧作不足。那么,源自真实案件的改编,则成了针对《兔子暴力》喜好和批评的最大分歧点。有不少网民认为这绝对是创作者在洗白杀人犯母女,是吃人血馒头的艺术之恶;也有人辩解,洗白是律师的工作,电影创作人只是以真实事件为灵感,去深入展现复杂人性、剖析离奇关系。

母女与同学四人一道,深夜探秘的废弃隧道,不仅连接了新旧两城,更关联起新旧时光,让母女两人在这个塌陷了17年的时间隧道前,相互告白。与现实中的真实案件一样,电影中万茜扮演的曲婷,也是生下女儿没几个月,就决绝地抛家弃子,远走他乡。电影中为这位年轻母亲,赋予了地方舞蹈员演员和南下混社会的前史,因此,她就该是魅力十足又充满故事的神秘女性,对久未谋面的青春期女儿,具备天然的吸引力。

俄罗斯巡回画派大师伊里亚·列宾——正是画教科书上《伏尔加河上的纤夫》那位——还有另一幅举世名作《意外归来》,描绘了一个流放者突然回家的场景。紧张兴奋之后,画中人物间又会有怎样的故事继续呢?曾有不少描绘苏联解体后的优秀“伤痕电影“,替列宾续笔了画卷。萨金塞夫的《回归》,是消失12年的父亲回家后,带两个儿子去北部小岛,开始一段重建关系的疗愈之旅;沙赫纳扎罗夫的《美国女儿》,是不得志的音乐家爸爸,远赴美国,企图抢走女儿,并开始了一段公路冒险之旅。不负责任的离去,与产生强烈情感浓度的归来,都是现实而可信的情感。

到了“青葱计划“新锐导演申瑜所建立的当代中国情景中,长久离开和暂时回到西部偏远地区小城的,换成有着神秘魅力的女性再合适不过。虽说情感依赖度上,子从妈、女从父看似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跟着后妈成长的女儿,到了越来越爱美的青春期,在脑海中塑造一位美艳迷人的生母,也实在是合情合理。更何况,电影中,水青这位真正的妈妈,确实风韵卓绝,周身散发着诱人的椰香芒果味。人物小传中的母亲曲婷,来自盛产椰香芒的攀枝花米易县,紧跟着,出场时的连衣裙、驾驶的小汽车和拨开来的丰满芒果果实,都是迷人的金黄色。高中生女儿水青的几条“想要见你,不会影响你生活“短信过后,在山坡阶梯上的羊肉米线摊,见到这样一位芒果女士,也就被迷得神魂颠倒。色如其名,女生水青是绿色的,如校服的绿色领子、贯穿城市的绿色江水,以及包裹芒果肉的绿色果皮。

绿色青春的女儿,迫不及待地要想所有家庭完整地同学,炫耀自己有一位黄橙可口的美丽妈妈。随着故事发展,也和芒果一样,青涩的果皮,要好好保护着里面成熟的果实。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子,渐渐酝酿着不可遏制的暴力,也兑现了那一晚,在那条漆黑的隧道口,立下的誓言,“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电影场景中,另有一个穿越时空的剧场,是曲婷曾经工作过、而今已被废弃的剧团。既然还没拆迁,旧友就把钥匙给了她,让她拥有了一个奇幻的舞台居所。将小车停在荒地上,带女儿穿过漫长的红砖墙,打开斑驳的铁门,拉上沉重的电闸,是宛如戏剧布景又确是暂居之所的简洁卧室。女儿跳下舞池,坐进观众席第一排,开始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而伴随黄觉饰演的老杜登场、接踵而来的现实危险,也一道在这个剧场空间上演,出走与冒险、危情与代价的故事,从未落幕。

劳雷影业的创始人方励及其多次合作的女导演李玉,一道成为了《兔子暴力》的监制,方励本人还亲自出演了一位戏份不少的同学家长角色。跟着这个组合阵容,片方继续让老朋友、伊朗人裴曼·雅茨达尼安继续担任此片配乐,带来了符合青涩而神秘氛围的好声音。而乐迷们熟知的与非门乐队名作《乐园》,也在探秘隧道那场戏中,先以粤语版响起。最后又随着结尾制片信息字幕,而来了一遍国语版,不久前因病英年早逝的词曲作者三少的名字,也在此加上了方框。吻合电影剧情和情绪的歌中唱到,“人人寻找快乐园,无拘无束的乐园,不需慌张,忘了所有的烦恼。“


兔子暴力(2020)

又名:The Old Town Girls / 兎たちの暴走

上映日期:2021-08-14(中国大陆) / 2020-11-01(东京电影节)片长:104分钟

主演:万茜 李庚希 黄觉 潘斌龙 是安 柴烨 周子越 俞更寅 方励 耐安 杨莉 高华阳 姬云潇 谭子轩 吴欣芮 韩丹 

导演:申瑜 / 

兔子暴力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