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犹太儿童视角下的片子,习惯性地反向审视,是否有用柔软包裹尖锐,是否用温馨回忆麻痹痛楚神经,是否存在用轻盈轻慢严肃之嫌。审视一轮,直觉这片子的调性是立得住的,后经人提醒,影片巧妙地结束在1935年,再往后便避不掉上述诸问题。或许,抛开固态化的集体记忆,这是一个非典型犹太家庭的漂泊故事,是一个典型女孩子的成长经历,甚至要比几乎同时期常用来比较的乔乔兔还要简单。

影片的儿童视角很真实,社会反犹情绪,政治风波,生活变故,都经由暗线轻描淡写出来,是双真实的儿童眼睛。并非对成人世界的无知无觉,但那知觉总是吹到耳边的一阵风,像杏花消息雨中来,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但真实的利刃被身上的防护伞挡了一挡,因此父亲失业、遭人追捕,为邻居所嫌厌,反不如和粉兔子分别,离开家人般的保姆这些粘在身上的小刺扎人。甚至觉得这不像一个成年人写的回忆录,因为这不是一个孩子长大后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样”的上帝视角,而是完全儿童的,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便是什么。因此佩服影片的作者,导演或是编剧,还能记得儿童的感觉,并细腻地重现出来。

映后讨论有人谈到了影片里的犹太儿童教育,并试图与如今我们的教育作比较。我觉得这样的比较是完全徒劳,毫无可比性。而因个人童年经历,对影片里的流亡,小女孩及家人处理离别的方式印象深刻,几次掉泪都在这里。全世界敏感早慧的小孩都有相似的心思吧,在无风也无浪的平日,期待有些波澜掀起,哪怕是家中的家具摆放换个方向都能唤起新鲜劲儿。一俟有天被告知要离开熟悉的一切,便是天大的事,但小孩子被通知就是通知了,哪还有商量和反抗余地,只是在熟悉的大河边跟朝夕相伴的伙伴轻飘飘地说我明天就要走了,然后对方答那再见啦,便只留下夕阳下同伴脸上亮闪闪的雀斑,便是真的再未见过。更不能割舍的还有斑驳的墙,带不走的玩具,放学后的树林,因为它们不会说话,保守着更多的秘密……离开熟悉的世界有多难啊,就像让鱼上岸呼吸一样。更有到一个新学校,被全班同学注视,不熟悉语言,不会做广播体操的恐惧,那是人生命里最初让人心头一凛的孤独。当流亡成为一种习惯,曾经嫌厌的巴黎公寓的墙,颐指气使的房东太太,都成为可亲吻的对象,这是因为离别越多便知道可抓住得越少,对陌生的恐惧更甚。如果说一个少年人只用几个瞬间去长大,那些因离别带来的不舍和恐惧一定占据着那些瞬间。

人真的会习惯流亡吗,哪怕是犹太民族。或许对于成年人,流亡是为了上帝的应许之地,是操蛋世界里的一抹苦笑,对于儿童,便只是一声通告,是在沙滩上搭起的城堡轰然倒塌。影片的动人,在于面对流亡,父母并没有把小孩子当成小孩子,你十岁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小孩吗?每一次迁徙都是全家人的事情,下一次我们又要走了,离开巴黎,去英国,不会英语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再来一次酸了的烤黄油。当小孩子知道,他所面对的一切作为大人也要面对,而家人始终是在一起面对的,那种孤独反而裂变成了家人拥在一起的温情。我十分明白这滋味,曾真实感受过。

影片中几次迁徙的路途,火车、马车、瑞士山间,让我想起了《布达佩斯大饭店》的火车包厢查护照,及《音乐之声》里的乡间风光。经人提醒,这些风光是片中人不会看到或感受到的,迁徙的心情不是这样,这像是一种影片人物与观众的割裂。在某几个不知不觉的瞬间,电影作者偷偷换了视角,不再是借片中人的眼睛看世界,而是观众亲眼去看片中这个世界,这个转换过程让游离在电影荧光前的我浑然不觉,却在意识到后暗叫电影语言区别于其他之妙。


谁偷了我的粉兔子Als Hitler das rosa Kaninchen stahl(2019)

又名:元首偷走了粉兔子 / 元首偷了粉兔子 / 希特拉偷走我的粉红兔(港) / 被偷走的童年(台) / When Hitler Stole Pink Rabbit

上映日期:2022(中国大陆) / 2019-12-25(德国)片长:119分钟

主演:丽娃·克里马洛夫斯基 马里纳斯·霍曼 卡拉·朱里 奥利弗·马苏奇 尤斯图斯·冯·多赫纳尼 乌苏拉·温纳 安妮·贝南特 安德烈·谢曼斯基 安妮·薛弗 拉斐尔·寇索里斯 本杰明·萨德勒 安德烈亚斯·马蒂 Raban Bieling Risch Flurin Alexander Meisser Noah Luisa-Céline Gaffron Hannah Kampichler Peter Bantli Held Alina Knight Emma Rahel Hubacher 

导演:卡罗莉内·林克 / 编剧:安娜·布鲁格曼 Anna Brüggemann/卡罗莉内·林克 Caroline Link

谁偷了我的粉兔子的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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